司祺觉得很暖和,周围有阳光的味道。 可是司祺看不到,她有先天性视力障碍。 “司祺,你要换病房了。”护士小姐甜甜地喊她,司祺胡乱点了点头,被护士小姐扶着走向新病房。 “哎呦,李奶奶您又耍赖皮,把小王交出来!”门一开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。 “你那大王摆着哩,不出不出。” “切,不交拉倒,您要输啦,对二!” “这还怎么打!你也不让着我点儿,不玩了!” 司祺静静站在门口听着,护士小姐笑起来,拍了拍司祺的手:“她跟你同龄,是这里的小太阳,孟遥。” 女孩闻言走过来,笑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“司祺。”“好好听啊!”“谢谢。” 司祺想了想,补了一句:“你名字也很好听。” 孟遥咯咯笑了起来,拉着她的手左蹦右跳。 “祺祺你眼睛真好看。” “我看不到东西。” “祺祺,没关系的,我可以当你的眼睛,拐杖也行。” 司祺难得弯起了嘴角,她始终觉得孟遥和这里格格不入。 孟遥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,她坐上了轮椅,嚷着要司祺推她出门走走。 “孟遥,你说巧不巧?” “什么啊?”她仰起头,眼睛里亮晶晶的。 “我成了你的拐杖。” 她又笑起来:“巧。” 司祺会带孟遥走过医院的每个角落,孟遥会给司祺讲许多她看到的东西。 “祺祺你会好起来的哦!” 司祺低头“嗯”了声。 “相信我,孟遥不会骗人。” 司祺睡在孟遥隔壁,她听到夜里孟遥的阵阵咳嗽。 “怎么了?”她紧张地摸了孟遥的脸,温度高得烫人。 指尖沾了点湿湿的东西。 “没事的,我喝水呛到了。喏,拿纸给你擦擦。” 司祺点头。 混沌中残余了一丝清明。 眼睛不好用的人,其他器官大都极为敏感。她能闻得到味道。 那是,血腥味。 孟遥在咳血啊,孟遥骗她! 司祺躺在床上,大脑一片空白。 次日一早,护士小姐带走了孟遥,给她换了重症病房。 司祺很担心,她整夜整夜地看不到孟遥。司祺很想孟遥。 司祺白天不再待在屋里,她会小心翼翼地走过大半个病院,摸索到孟遥的房间外。 司祺听不到孟遥笑了,那司祺就笑给孟遥听。 司祺打开了话匣子,她会接连对着房门自言自语好几天。 “XX医院重症病房里住了一位白血病患者,小瞎子每天都会来‘看’她。” 司祺登上了报纸,医院里涌入记者围在孟遥病房门口等她做采访。 好吵。孟遥应该不喜欢吧。 司祺不再来看她了。记者也一天一天减少,司祺的生活回归到了正轨。 没过几日,护士小姐激动地告诉她,眼角膜匹配上了。 司祺笑了起来,露出两边的虎牙。 孟遥,这一回没骗她。 司祺进了手术室,整整两个小时,她眼睛裹着纱布,隐隐看到了光,是太阳。 司祺弯了弯眉眼,这个好消息一定要让她知道。司祺走出病房,向孟遥的小间奔去。 “听说了么,昨儿个晚上那小姑娘死了。” “白血病那个?” “可不,跟白血病斗了一整年了,叫啥来着?” “害,这也能忘。前几天刚上的报纸,孟遥。” 司祺手里的单子撒了一地,她扯开纱布,在刺眼的晨光中弯下腰,捡起了纸片。 她的孟遥啊…… 司祺疯了一样向她的小单间跑去。 房间,人去屋空,只余孟遥身上的点点檀香味。 床头放了一支录音笔,便贴上写着:给司祺。 录音内容很简单,只有她虚弱的声音夹杂着一下比一下沉重的呼吸。 “司祺,我要走了。好好活下去。你来人间一趟,你要看看……看看太阳。孟遥当你的眼睛,陪你,陪你看风光无限……” 录音中止,地狱里的天使掉进了银河里。 司祺抬头,看向天边的一抹红光。 太阳才不好看,还是她的遥遥更美些。 孟遥是天高水远,是司祺的人间。 其实司祺没有找到孟遥的照片,一张也没有,仿佛世界上从没来过这么个人,干净得可怕。 护士小姐带着哭腔告诉她孟遥删光了心爱的照片,烧掉了关于她自己的一切——包括身体。 “她看到我,会忘不掉的。我想她好好活着。”这是孟遥对护士小姐说的最后一句话。 司祺点了下头,办好出院手续离开了。 三年后。 “小姐,《摇起太阳》这份作品获得了全国佳作摄影奖,请问摄影师是?”记者问。 “我,”面前的女孩咯咯笑起来,眼睛里藏着星星“我叫——孟遥。” “我于昨晚去世,走时心如止水; 我于今早重生,来时心怀暖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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