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味真的越来越淡了,淡到老的小的都不盼望过年了,淡到都想念鞭炮响的睡不好觉的感觉了,淡到年夜饭只想吃个白菜豆腐了,淡到只有一场让人年年失望年年看的春晚了,淡到只能在记忆里寻找年味了。
以前过春节还了得啊,多少天之前一大家子就开始准备了,甚至于在夏天吃西瓜,平时吃南瓜时就把瓜子给留下来洗干净晒干,放在高高的地方存起来等到过年时才给吃;而乡下的亲戚每到腊月就要给送上一包花生,这个时候老妈就会偏心地叫我去挑选花生,把大的饱满的选出来过年用,那些小的瘪的丑的自然就进了我的肚子里;家里养的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就是老妈的心肝宝贝,整天盯着就怕被贼偷了去,年夜饭上两只鸡可是一家人最硬的菜了,而精贵的豆腐果子和猪肉,是需要供应票才能买到,豆腐果可以早点买回来放在篮子里吊在屋檐下,一个个冻的象小炮弹似的,而猪肉都要挑肥的买,提前两天买回来,也挂在屋檐下,比现在冰箱还好使!而带鱼是奢侈品,老妈一般会挑最便宜的、宽度就跟手表带似的买回来,也一样给吊在屋檐下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,可怜的小猫就整天在下面昂着脖子喵喵叫,现在想想真是太坏了,不给猫吃,还给猫闻味儿。
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时候,父亲就开始炒瓜子、花生了,大铁锅里放上白色的小石子,先把石子炒热了再放上瓜子花生的,这样炒出来的壳不会胡,看的象生的似的,炒好了当然也不会马上给我们吃,被放在白铁皮敲出来的铁桶里,上面还要蒙上一层草纸再盖上盖子,不会透气,过年时候吃还是脆脆的,然后这罐子还要被放在高高的柜子上,这回是小孩子在下面昂着脖子流口水了,大人们实在是太坏了!不过,这个也挡不住我勇于偷食的心,方凳子上加小凳子,两个妹妹一边一个扶着腿,那铁罐子就被我抱上抱下N次,每次每个人的口袋里都要装上一点,躲在哪家屋角处过过嘴瘾,直到被老妈发现,那铁罐子被安放在床的顶架上,还被竹竿捅到了里面,我再也不能得手了。
家家户户杀鸡又是年前让人兴奋的事儿(小鸡小鸡你别怪我),特别是杀公鸡,女孩们上窜下跳疯得辫子都要散掉了,哪家公鸡的尾巴毛又亮又艳的都会奔走相告,哪家开始杀鸡了就一个个在边上等着,那家的小女孩就骄傲的象小公主似的,谁谁跟她好的,就让谁先揪毛,谁谁跟她吵过的,就不给揪,还有翅膀上的毛,也是宝贝,毛根粗,做键子的管可以多插几根毛,哪个要是得到几根泛着红光绿光的鸡尾巴毛,小脸都兴奋的发光,为了让我那两个妹妹的小脸也发发光,我没少做功课,看上哪家的鸡就贿赂哪家的小哥哥,那家的小哥哥再贿赂他家的小姐姐,于是一般我妹妹们都有尾巴毛弯弯的漂亮的键子。
家家户户炸圆子可是很壮观的事,一个个把菜板放在外面剁肉,就看谁家的肉多谁家的肉肥,最骄傲的一句话就是今年我家的猪肉肥的有二寸厚!肉馅剁好再剁葱啊蒜的,家家都剁的咚咚响,一般都是双手拿刀,上上下下的就看到刀光闪过,一家更比一家狠,男人们大着嗓门边剁边吹牛,女人们就开始把煮好的糯米饭端出来,把剁好的肉葱蒜姜之类的倒进去,就用手揣,把这些馅之类的均匀的揣在米饭里,还要撒点盐进去,女人们就用手指挑出来让男人尝咸不咸淡不淡,男人就巴答着嘴一会咸一会淡的评价了,现在想来那肉不是生的吗?可是当时一个个也是尝的很骄傲的样子。那些被评价过的肉馅米饭被一个个搓成了球放在板上还不行,就要家里的大姐姐们上阵了,一只手端着装有面粉的碗,一只手把搓好的球放碗里滚啊滚的,滚成了白色的球,这些白色的球呢还要一个个整齐的排列在板上,大姐姐们滚完了球,再把这些白球再搓一遍,把表面上的面粉搓掉,否则这些面粉到了油锅会炸焦成黑乎乎状,影响美观滴,这些做完之后,那些经过千剁万剁千搓万搓的白球们就准备下油锅了。大人们通常会选在傍晚时炸圆子,开炸时,家家户户的厨房都会飘出油香,过一会儿,都会嚷嚷着,尝尝我家的,你家的好了没,于是大人小孩子都会这家吃几个,那家尝一个,评价一番,基本上就饱了,通常这个时候都感觉是一家人似的,可以随意的进人家的厨房,伸出爪子拿个圆子理直气壮的吃,谁家都会笑眯眯地看着等着被夸,而我从小嘴巴就馋就甜,从不小气表扬,总会一边吃一边说好吃太好吃了。
其实说家家户户炸圆子有点小夸张,小时候住在建设厅的大院里,有一户是上海来支援的,他们家就不炸圆子,做那种蒸的米糕,还是放在粽子叶上蒸,那香味啊直接就勾搭了我的口水,就在人家门口走过来走过去,指着人家能招呼我一声进去尝尝,可是吧,那家人打死都装着没看见我伟岸的小身躯,气得我嘟着嘴回家可怜巴巴的趴窗子朝外看,老姐最见不得我失望的小眼神,聪明的她装了一大碗圆子就跑人家去,热情地叫人家尝尝咱家的圆子,啊哦,那家人开心地收下了圆子,转送了一块米糕,老姐一路小跑回来塞给我:小二子,吃!哈哈,那米糕的香甜现在想起来都要流口水了。
年夜饭,自然是重头戏了,那时家家都是那种方桌,四张长椅子早早的就摆在桌子四周,要是哪家人多不够坐,就得靠背竹椅上放小凳子坐边上,弄不好就一坐一歪的,不过也是挤的很开心,大人们慷慨的要命,大盆小碗的都装的满满的,待所有好吃的摆上了桌,家里的男人们就挑着竹竿到外面放炮了,什么一千头二千头的满堂红,就是那鞭炮要从里到外都是红的,炸出来一地红色,那叫吉利、喜庆!哪家条件好的呢,还能奢侈的放几个二踢脚,咚~~~哒!要是炮非常流畅的一路炸响,一家子就乐滋滋的开吃了,要是炮放断了,要二次点火的,那家的男人就灰个脸骂女人孩子了,总要找个法子补救一下,我打小就聪明,什么都敢偷,就是不敢偷拆年三十的鞭炮,实在也是怕不吉利的。
炮放好了,当家的老人一声令下,就开吃年夜饭了,一个个都哗啦啦的甩起了腮帮子,肉香鸡香酒香,夹杂着小孩子们巴答着嘴的吃饭声,在欢声笑语中把一年到头的辛苦全部都宣泄了出来,不一个个吃的肚胀腰圆的不罢休,而最后的老鸡汤是圆满的收尾,那一揭锅的香啊,现在是真的闻不到喽。
吃过年夜饭就要到了最幸福的时刻,给压岁钱了,大人们总是要逗小孩子说好听的,谁会说先给谁,自然,我是非常乖巧的懂事的看在钱的份上说的最好最快,最先拿到钱,钱哇,真钱啊,捏在手里的感觉不要太美妙,晚上睡觉不知道要放在哪里,放口袋里不放心,塞枕头底下不放心,最后一般都是交给老姐我才放心地呼呼了,等小孩子睡着了,大人们就把新衣服新鞋子放在枕边床下,年初一早晨一个个都穿的干干净净鲜鲜亮亮的啦。
大年初一早晨也必须得放过开门炮之后才能出门,否则也是不吉利的,记得有一回小妹肯定是年夜饭吃的太多,一大早要出门上厕所,以前可都是公共厕所的,被老妈一把按住不给出去,把小妹急的啊捂着肚子蹲地上,等到老爸赶紧起床放了开门炮才象箭似的弹了出去!
拜年的时候是小孩子最快活的时刻了,一个个空着口袋出去,鼓鼓的回来,聪明的小孩子呢,就跑回家把口袋腾空再去拜年,不聪明的呢,就是直管吃着拜着不回家,如我;初一到初三是拜年最重要的时期,过了初三之后拜年人家都会嫌弃你,认为你不重视他,所以大人们一个个排着重要的次序去拜年,把那些红红绿绿的糕点,从这家拎到那家,从那家拎到那那家,真是担心会不会把这家的又拎到了这家,记得那时才流行大蛋糕的时候,红红白白的蛋糕拎到手里的人们都是很自豪的,那几天充耳听到的都是过年好哇,身体好哇之类的祝福话,整个年就在这样的祝福声中过去了。
如今,都没有大院了,一个小区里的人谁也不认识谁,家人们也是东住一个西住一个,连亲戚之间的拜年也都从短信发展到视频了,年夜饭也不香了,包个1000的红包,小孩子也不稀罕了,年,就在花花绿绿吵吵闹闹的春晚中结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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